2013/03/12

訪日報道(二)

日邀「台使」悼3‧11 北京抗議

【明報專訊】昨午2時46分,是兩年前3‧11大地震發生的一刻,日本在這一刻舉國默哀1分鐘,表達對死難者的思念。但日本政府昨天悼念3.11巨災兩周年的活動安排,卻引發中日外交風波。在東京舉辦的官方追悼會上,日本政府首次邀請了台北政府駐日代表沈斯淳,和其他國家外交使節團一起,出席獻花儀式。中方昨已提出嚴正交涉。

據台灣中央社報道,台北政府駐日代表沈斯淳出席追悼儀式,「代表中華民國政府與人民」向3.11死難者及家屬表達悼念慰問。日本政府在追悼儀式中「感謝各國」的關懷,並安排唱名獻花,「沈斯淳與各國使節」都獲邀獻花致意。在去年3.11追悼儀式上,日本野田政府沒安排台北政府駐日官員坐在使節區,也沒安排上台獻花致意。

安倍政府今次安排惹來中方不滿。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昨說,3.11後「中國政府和人民向日本人民表達了慰問和支持,中國台灣地區也向日本人民提供了幫助」,但日方在今年追悼儀式上,「把台方人員與外交使團安排在一起,這違反中日聯合聲明的原則」。她說﹕「我們已向日方提出嚴正交涉,表示強烈不滿和抗議。中方堅決反對任何國家以任何形式製造『兩個中國』和『一中一台』。我們敦促日方糾正錯誤。」

廣末涼子福島儀式誦詩致哀

本報記者獲日本外務省邀請,見證了由福島縣政府在福島市舉辦的追悼儀式。儀式由福島市長瀨戶孝則揭幕後,台上熒幕先直播東京國立劇場的國家追悼會現場情,由日皇明仁伉儷進場、全場默哀、再到安倍晉三和日皇伉儷上台致悼辭。熒幕之後才回到福島追悼會現場。除了縣知事佐藤雄平上台致悼辭,著名影星廣末涼子也來到台前,在悠揚的音樂和小提琴伴奏下,朗讀由縣內高中和大學生創作的詩歌,向死難者致意。據記者了解,廣末涼子雖非在福島縣出生和長大,但災後一直不時自發親臨福島縣,協助災民和重建工作,是以獲縣政府邀請參與儀式表演。

追悼會完結後,縣知事佐藤雄平接受訪問。他認為日本必須進一步發展潔淨能源,不再依賴核電。「即使兩年過去,我們的痛苦和悲傷仍未得到撫慰,超過15萬縣民仍在過避難生活。我要求東京電力永久廢棄位於福島縣的核電站,以後必須按照縣政府要求處理核電問題。」

明報記者 周宏量 日本直擊

(明報 國際版 2013-3-12)

2013/03/11

訪日報道(一)

福島婦遭歧視失戀失婚
巨災兩周年 核污恐懼未消

【明報專訊】今天是日本3•11地震海嘯兩周年,本報記者獲日本外務省邀請,昨到重災區福島縣最大城市磐城市,參與其中一場追悼儀式,並跟當地市長和遇難者家屬代表見面。作為曾經唯一遭遇原子彈攻擊的國家,日本對核污染歧視的陰影從不陌生。當年原子彈爆炸後的廣島,就曾有大批婦女終身未嫁,人們出於對核污染的恐懼,不願與她們結婚。這種歧視如今也籠罩了福島。

磐城市的震災追悼儀式,於市內藝術文化交流館舉行,台上擺放了由長崎縣島原市捐出白花砌成的花牌祭壇,旁邊放有首相安倍晉三署名致送的弔花。原來島原市1990年曾遇火山爆發,得到包括磐城市在內的全國各地施以援手,這次捐花正為了報答舊恩。

政府嚴查農產品挽銷量

市長渡邊敬夫受訪稱,雖然該市命脈所在的工業生產已大致恢復震前狀况,只有一間製鹽企業撤走,但是漁農業出口和旅遊業都大受打擊,至今只局部恢復。以旅遊業為例,震前每年旅客達千萬人次,但震後急跌至300萬人次,至今只回升至700萬人次。

核災後,各種有關福島農產品遭核污染的消息不絕於耳。事隔兩年,福島縣政府為了挽回外界信心,下足了工夫,對福島產農產品採取了世界最嚴格的檢測制度,針對福島產的大米,更採取逐袋檢查的辦法。渡邊便強調,雖然有小部分農產品測出輻射輕微超標,但保證流入市面的都是沒問題的。

女性遭男友拋棄憂生育

然而外界對福島的信心顯然並未恢復。中新社的報道便指出,生活在福島的女性如今已出現結婚難、離婚率上升、生育率下降的趨勢,部分甚至因為福島的背景,遭到歧視和被男友拋棄。27歲的福島姑娘鐮田千瑛美一直在東京工作,地震後回到福島,希望為故鄉復興盡力。
她向中新社指出,很多福島女性不願生育,擔心福島的環境是否適合孩子健康成長。為此她創立了一個關懷福島女性的民間團體,協助處理福島女性在婚姻及生育方面的煩惱。然而現實的殘酷始終無法迴避。當女士因為身為福島人而被男友拋棄時,鐮田只能安慰說﹕「如果他因此嫌棄你,只能說明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你委託終身。」她認為,為了打破人們對福島的歧視,唯一可做的就是號召人們在福島結婚生子,孕育出許多健康寶寶。

死難者家屬:應棄核電站

無論是渡邊敬夫,還是昨天出席磐城市悼念儀式的死難者家屬代表根本純夫,都向本報記者表示,東電應該永久放棄核災禍源的福島第一核電站以至第二核電站。問及對安倍政府計劃重啟核電站的看法,根本純夫的太太劈頭便說反對。根本先生也直言,東電事前宣傳即使有海嘯也不影響核電站,確令他從沒料到要面對核災。

明報記者 周宏量

(明報 國際版 2013-3-11)

2013/03/09

日本反核報道(一)


日本打壓反核學者變本加厲 
資深記者:主流傳媒東電齊封殺

【明報專訊】去年著書講述3•11地震和福島核災的資深駐日記者麥克尼爾昨來港演講。他表示核災過後,日本反核專家反遭更大力打壓,主流傳媒不讓他們曝光,幸好網民眾口相傳,傳達真相。麥克尼爾說,作為駐日記者,他觀察到東電刻意只安排肯為公司說好話的員工與傳媒界見面,他知道有同行甚至被東電列為「堅定反核分子」,拒讓他們採訪員工。

反核專家遭邊緣化

香港記者協會昨舉辦日本福島核災兩周年回顧研討會,邀請定期為英國《獨立報》和《愛爾蘭時報》撰寫報道的麥克尼爾(David McNeill)演講。他去年與另一記者伯明翰(Lucy Birmingham)合著《Strong in the Rain》,講述3•11地震海嘯和福島核災。

麥克尼爾指出,東電以往不惜工本搞公關宣傳,花費甚至比Sony和豐田等還高,影響所及,反核專家不但難以在主流媒體亮相,甚至面臨在學界遭邊際化的困境,例如很早便警告日本可能發生嚴重核災的日本核工學者小出裕章,便長期位處學界低層。然而更大的問題是,這種情况在福島核災後未見改善。麥氏指部分學者被標籤為「反核人士」,受到更大打壓,無法在主流媒體發聲,惟幸網民利用twitter和facebook等社交網絡,將反核信息廣傳開去。例如小出裕章的著作《核電是騙人的》,在缺乏主流媒體報道下,仍能成為全國暢銷書。

東電安排聽話員工受訪

作為採訪核災真相的記者,麥克尼爾少不免要與東電打交道。他指核電站員工多數對公司忠心耿耿,基本上不會說公司的不是,因此要做採訪並不容易,很多時只能跟東電刻意安排的核電站員工見面,他們當然會為公司講好話,令他獲得的有用資訊大打折扣。他指出,雖然東電不會直接干涉記者的撰文內容,但如果認定記者「過於反核」,將直接禁止對方來採訪。

最近自民黨政府表明有重啟國內核電站的計劃,麥克尼爾估計,東京電力與自民黨合作歷史悠久,必然有着力游說對方,以免令自己旗下全球最大的柏崎刈羽核电站恢復營運無期,損失慘重。由於核災後安全檢查趨於嚴謹,結果該核電站不斷被找出毛病,至今仍須停用。

批判中國核電利益集團

麥克尼爾指出,在地震頻密的日本搞核電是「瘋狂」(insane)行徑,然而福島核災後,中印韓三國仍堅持興建核反應堆,其實風險極高。昨日同場另一講者、北京師範大學核工專家田松教授更認為,內地核電站已有資本家、專家和官員合流成為「利益共同體」的趨勢,有礙核電安全,但內地至今反核運動不成氣候,「甚至吸引不了官方打壓」,情况令人憂慮。

明報記者 周宏量

(明報 國際版 2013-3-9)

2013/03/06

小訃聞: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1954-2013)


我想,近數十年來沒有一個比查韋斯更色彩斑爛的政治領袖了。

近數十年代還有甚麼政治領袖的人生可以比查韋斯更傳奇?
自有人比他更有悲壯經歷,但試問當中有誰像他幾憑一己之力扭轉國家走向?
自有人比他更能叱吒風雲,但試問當中有誰及得上他人生跌宕起伏?
自有人比他更受萬民擁戴,但試問當中有誰如他黑白分明,愛者死心塌地,惡者恨之入骨?

查韋斯前半生軍中晉升雖快,卻也無甚值得留意之處,但當然其左翼理念早於這段時候萌芽。
直至1992年他發動政變失敗下獄反贏民心,其人生才算真正開始。
獄中待了兩年獲特赦,重返民間籌組政黨,並開始以他對民眾充滿魅力的演說風格累積更高民望。
憑着打起反貪腐牌,他終於在1998年贏得大選,翌年步上人生巔峰入主總統府。

查韋斯的崛起,象徵着全新一波左翼浪潮席捲拉丁美洲。
經歷美國主導的新自由主義世代帶來的貧富懸殊噩夢,這股左翼思潮不啻是對前者的反噬。
阿根廷的基切納(Nestor Kirchner)、巴西的盧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智利的巴切萊(Michelle Bachelet)、玻利維亞的莫拉萊斯(Eva Morales)、厄瓜多爾的科雷亞(Rafael Correa)等輪番冒起,看起來就是浩浩蕩蕩的大變天。

但事實是這股左翼思潮也有不同面向,盧拉和巴切萊的版本更溫和更務實,莫拉萊斯則摻入了原住民主義,查韋斯則得力於油元,可以更為異想天開,加上與古巴卡斯特羅關係尤佳,儼如成為其精神上的接班人。

沒完沒了的國有化計劃貫穿了查韋斯的14年總統任期,以補助其內政外交大計,最為人稱頌的是以石油換取古巴的醫生來委國上山下鄉救助百姓,這項德政恐怕連反對派都不敢公開唱反調。
但這些國有化大計當然會得罪國內盤根錯節的商界勢力,那後來幾乎帶給他致命一擊。

2002年4月,查韋斯遇上軍事政變。比起他自己搞的那次,這次叛軍算是更接近勝利,畢竟查韋斯當年可抓不到總統佩雷斯,今次他自己卻被叛軍所擒。不過這個時代果然有點不同,叛軍沒有殺死查韋斯,可能是怕惹眾怒令局勢不可收拾,也可能是血腥政變不為國際社會所喜,總之查韋斯就這樣留得青山在,兩日後就在支持者拯救下復位。

這次政變說對查韋斯沒有影響一定是騙人。美國一直不肯如其他拉丁美洲國家般譴責這場政變,查韋斯出來後立即將矛頭指向美國,認定是政變背後有華府力撐。最終兩國皆有調查,但仍是無頭公案。但美國在冷戰期間害死左翼政治領袖太多,無論今次說真說假也很難改變外界印象,更何况當時主政的是以窮兵黷武著稱的小布殊政府?這可以解釋到為何查韋斯其後的反美聲音愈見露骨(當然也有西方傳媒報道增多的原因在內),「巔峰之作」自然是在聯合國大會是公然侮辱小布殊是魔鬼。

不過查韋斯口頭上反美,也嘗試組織政治聯盟抵抗美國,實際上可不敢截斷對美國的石油供應。查韋斯真正動手的當然還是國內。受到財閥控制的國內主流媒體,平日已經對查韋斯不乏攻訐,這次政變期間也是站在叛軍一方,尤其是RCTV電視台更是為叛軍搖旗吶喊,如此輿論戰下換着別人可能早就無法翻身。可是他們遇到的是查韋斯,最終滿盤皆輸。

查韋斯復位後,當然希望打破這個私營媒體包圍圈,事實上他早於上任不久便開始搞《你好,總統》(Aló Presidente)節目,巡迴鄉村搭建臨時攝影棚,讓自己有機會親自與國民對話,回應訴求之餘,也可宣傳理念,吸引莫拉萊斯和科雷亞等效法。但他的終極殺手鐧就是搞社區獨立媒體,給予一定政府資助,令小型民間媒體在全國有如雨後春筍湧現,須知道查韋斯的支持基礎是農民和城市貧民,這些社區媒體受惠者就是這些人,新興民間媒體自然大部份都會成為查韋斯的支持力量。其中據說為了騰出大氣電波空間,委國政府拒續RCTV的電台部門續牌,但查韋斯沉不住氣自己提早宣布消息,結果又惹來西方社會炮轟侵蝕新聞自由。

查韋斯教人愛恨分明,不是沒有原因。他本人過於非黑即白,政變後情况更甚。例如2006年政府迫國營石油公司PdVSA的員工要不支持查韋斯,要不離開公司,令公司白白流失人才。事實上,查韋斯與PdVSA員工絕對稱不上良好。當年正是PdVSA員工上街遊行抗議他,才令叛軍可以趁機發動政變。更有說當年政變失敗之際,PdVSA高層不惜銷毁大量公司資料也不要令查韋斯得益,導致後者重奪政權後國內石油產量遲遲未能回復舊觀。

但即使如此,將不支持自己的幹練員工踢走也絕對不是聰明之舉,簡直是為自己製造更多敵人的笨招。可是查維斯政權做的,就是不斷提拔忠於國家路線的人,造就曲意逢迎的小人上位,試問如此偏聽的政府怎可能解決得到問題呢?

結果是,委內瑞拉就像打着一場不流血的內戰,支持和反對查韋斯的陣營互相攻訐。
政治極端化的結果就是把許多事情都扭曲撕裂了,雖然無法確認,但照道理看,這些亂局只會導致國內精英出走,無助國家發展。現實說明一切,委內瑞拉經濟每下愈况,通脹厲害,而且罪案率高,首都加拉加斯更被指是拉丁美洲最危險的首都,在查韋斯的最後歲月,選戰中民望被反對派新明星卡普里萊斯(Henrique Capriles Radonski)迫近,不是沒有原因的。

查韋斯早年曾推公投,嘗試打破其任期限制,結果換來部份西方輿論稱之為「獨裁者」(dictator)甚至「暴君」(tyrant)。當然,如果他有志於成為終身總統,的確是與理想中的民主背道而馳,這點怎樣也不能認同。如果說他「獨裁」,那是指他獨斷獨行,缺乏對反對者的包容,如果他要對付財閥階層可以理解,但可以令到中上階層對他如此深痛惡絕,顯然有其問題,在固執己見上他確有一些獨裁者的影子在背後。

不過這麼多年來連西方傳媒自己也不見得挖得出甚麼查韋斯操縱選舉的證據出來大肆報道,他贏得多次選舉真的是靠自己民望。有一次公投,由於條文太過份,居然無法過關,他事前確有說過想不承認失利結果,但最終他還是接受現實。更何况他從來沒有動用軍隊對付反對者,「暴君」一詞更是無從說起。

我這麼說,不是說認同或者擁護查韋斯。查韋斯的治國方式有太多缺陷,主要是靠個人魅力維繫管治,他治下國內最窮階層的生活有改善無疑是事實,但中下階層卻受困於整體經濟衰退和市面治安欠佳,而建基於加深國內裂痕的管治,也根本不值得借鏡。對比之下,巴西和智利那種相對務實溫和的左翼路線反而值得留意,雖然挖下去可能也有許多不堪入目之處,但總比問題清楚暴露人前的查韋斯模式更像樣。

如今查韋斯廿載絢爛半生終歸沉寂,不過我還是搞不通他所謂的「玻利瓦爾主義」(Bolivarism)是甚麼,那實在太像一堆理想主義綱領的炒雜錦了。查韋斯這個時候離去,也許不是壞事,他的存在對拉丁美洲的最大歷史意義,一直都是拉闊區內政治光譜,令盧拉等溫和左翼有更廣闊的空間行事,令一種有別於舊日新自由主義的理念有足夠時間在這片土地植根和摸索。以智利為例,雖則如今已換上偏右翼的政府,但連後者也不敢否定巴切萊的政績;在巴西,盧拉更幾憑一己之力,將默默無聞的技術官僚羅賽芙推上台,延續既有國策。

我很認同德國記者修普(Sebastian Schoepp)在《孤寂的盡頭》一書中所寫,查韋斯「並非新拉丁美的建立者,而是一個過渡時期的人物,一個介乎於昨日與今日的橋樑,是古巴政治恐龍和現代國家舵手如盧拉的中間人物;是個站在開始廢除獨裁者年代的獨裁者」。查韋斯比古巴卡斯特羅政權多一分對民主選舉的機制尊重,卻比巴西盧拉/羅賽芙政權少了一大橛對異議的忍耐和反思,上世紀新自由主義的市場放任與共產主義的政府分配二元對立已經過時,我一直都覺得在這兩個極端之間,找出合適的optimum point,才會有現實而有人性的管治。這點查韋斯做不到,他仍然太貼近古巴的失敗模式,巴西不一定做得到,但至少會比委內瑞拉好。

如果從這個角度看,查韋斯也算是悲劇人物。
奮鬥一生,卻只能寄託於無法實現的理想。
很有浮士德的味道。

但人總是扮演他不自覺的角色。
正如查韋斯,雖然真正想走上他的道路者沒有幾人,卻造就其他人走上自己想走的路。
從整個拉美歷史的角度看,他的存在是如此獨特。

我不欣賞作為國家領袖的查韋斯,但這個政治人物的人生總是勾起我的無比興趣。
他的那些狠話,若在別人口中是失言,但在他口中吐出,卻是如此理所當然。
極端的性格造就極端的命運,撞出一抹火焰般的橙紅色,鮮艷得刺眼。
無數的愛在他面前迎接,但也有無數的恨在他背後捅刀。
正是他如此不完美,這才鋪陳出精彩的故事。

我就是從他身上,明白甚麼叫Charisma。

2013/03/03

南亞婦女專題

南亞婦權低落 宗教非禍首
印巴學者:部落文化貶女性是元兇

【明報專訊】過去半年,南亞先後發生兩宗震撼全球的針對女性暴力案,先是爭取婦女教育權的巴基斯坦少女馬拉拉,被塔利班槍手伏擊幾乎喪命;再有印度女生喬蒂遭6名暴徒輪姦傷重死亡。上周五,印度又發生性侵7歲女童案觸發暴力示威。西方傳媒常突出激進伊斯蘭壓迫婦女,但印度駭人輪姦案卻衝擊了這個偏見定型,令人反思南亞婦權低落根源何在。本報專訪兩位在港任教、來自印度及巴基斯坦學者,他們認同南亞農鄉社會部落文化盛行,是女性地位遭貶抑關鍵;對宗教的偏狹詮釋,更成進一步壓迫婦女手段。

根據聯合國開發計劃署(UNDP2011年的《人類發展報告》,在「性別不平等指數」中,南亞國家表現普遍低落。根據指數評分,在「性別不平等指數」中,中國全球排35,巴基斯坦和印度分別排115129(見表)。在96%國民信奉伊斯蘭教的巴基斯坦,排名比13.4%國民信奉伊斯蘭教的印度還要高。

南亞部落文化女性吃虧

巴基斯坦籍浸會大學政治及國際關係學系訪問教授明哈杰(Syed Minhaj ul Hassan)稱,南亞婦女地位低下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當地社會的構成仍以農鄉為主,部落文化(tribal culture)盛行。「在這種部落文化中,對別人依賴等於地位弱勢。因農鄉女性普遍在經濟和力量上依賴男性,地位自然低落。」他以自己祖國為例,指巴基斯坦至今七成地區仍是鄉村,令女性社會地位偏低的文化代代相傳,難以改變。

由於世上不少女權明顯較低的國家都是伊斯蘭國家,外界不免關注宗教對女性地位影響。明哈杰承認,宗教的確是一個因素,但強調伊斯蘭教並非打壓女權的宗教,只是社會地位較高的人士,以不合時宜或斷章取義的方式詮釋經文,從而鞏固貶低女性地位的風氣。

部分人斷章取義詮經文

明哈杰說:「以通姦罪為例,不少巴基斯坦婦女一旦被懷疑出軌,便會面臨暴力對待甚至擲石處死,反映部落文化輕視女性生命;若男性干犯性罪行,就會引據伊斯蘭教法律,要求至少4名證人作證,指親眼目睹男女交媾一刻才能定罪,門檻之高幾乎不可能做到。」他說,依照宗教律例,證人無足夠證據就提出指控,可能被裁定誣陷他人,面臨嚴懲,令不少人不敢輕言頂證,進一步降低對女性施暴的男性被定罪的可能。

印度裔的城市大學法律學院助理教授隆納(Fozia Nazir Lone)認為,世上大部分宗教的教義不會為女性帶來壓迫,問題是保守宗教領袖「往往採取原教旨主義的方式字面解讀經文,來將自己對女性的偏見合理化」。

她指出,在印度,不論伊斯蘭教還是印度教社會,女性地位都低下,農鄉地區更差。事實上,在輪姦案受害人喬蒂死後不久,一名印度教「精神領袖」竟聲稱喬蒂與6名暴徒「同樣有責」,又說若果喬蒂當時「以神的名義」發誓將暴徒「視為兄弟」來求饒,慘劇就不會發生,惹來印度民眾炮轟。

改變關鍵在於教育

隆納強調,這種思想風氣非常危險,要化解它帶來的女性偏見,關鍵在推廣教育,尤其讓女性得到知識,「就像塔利班,他們不容許女性接受教育,就是怕她們明白(自己可以改變地位低下的命運)。教育重要之處,就是讓女性可自己閱讀書本和理解經文,得到財政獨立,從而打破身上的文化和宗教枷鎖」。

有歷史學家指出,若說當代中國走了一條激進社會革命道路,印度(南亞)所走的就是一條沒有社會革命的道路。到底南亞諸國能否毋須經歷革命痛楚,而是透過推動教育和經濟發展,循序漸進完成社會現代化工程,世界拭目以待。

明報記者 周宏量

(明報 國際版 2013-3-3)